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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此与风月无关。
……(下)返程雪重山遥,路途凶险。
皇城又来人快马加鞭,隔着很远就看到了太子返程的队伍,那通报的人几乎是从马上翻滚而下,在地上稳不住步子,踉踉跄跄地扑倒在太子跟前,神色大恸,高喊道:「太子殿下!
」待太子纵马近了,他紧紧伏身于地,似不觉那白雪冰凉刺骨,颤抖着嗓音说:「皇上……皇上驾崩了……」语毕,马上的人身形一颤,握着缰绳的手勉强支撑住了身体的重量,一掀衣摆,翻身下马,对着皇城的方向,扑通一声跪了下来。
哪怕是父皇驾鹤西去,他也已不能再回头。
身后的行军将士也跪成一片,在山林中众人皆如静默的石雕。
与这河山,共相沉寂。
裕历一百六十六年腊月二十八日,午后,裕文帝方岷驾崩于皇宫寝殿,咳血过多,死于沉疴。
举国大丧,即将除夕的喜乐氛围一扫而空,街市上家家户户大门紧闭。
皇帝的灵堂就设在大殿后面的中殿,守灵三日,太子一天没睡,方才过了大喜的方杏儿也迷迷糊糊跟着皇兄在侧,强撑着睡意,以泪洗面。
「故炀。
」一身缟素之白,头上都包着与太子相同物件的常初,偏头问向面色苍白的方故炀,低声道:「不舒服就去休息会儿,知道你心里难受。
」方故炀闻声抬起头,看着他未来的皇后,熟悉的少女容颜,心中复杂情绪难以再说什么。
待到这宫前的雪,先化了罢。
今年的春季来得匆匆,没有任何准备,甚至是树梢还挂着冰雪的时候。
常尽和方故炀两人均一身皮裘锦袍,提着两三只被箭射穿了的野兔,骑在马上,分别一前一后,速度行得缓慢。
猎物皮毛下渗出的血,滴答流了一地,山林间泄入些许阳光,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子血腥味。
拉着缰绳,两人慢慢行进,相对无言。
到了围猎场出口,一个侍从就迎了上来,满脸的笑,手上握着巾帕递与太子:「太子,您看……」「不必,」方故炀摆摆手,接过那巾帕擦了手上的血,说:「打理干净拿过来,其他的,你们不用管。
」那侍从点头应了一声,随即接过太子递过来的两只兔子离开了。
常尽抬眼看了方故炀眼眸下那圈黯然的愁意,心中一叹,开口道:「过段时日,你就要登基……故炀,还是早些回去休息。
」「无碍,我精神挺不错的,趁着还没坐上那牢笼一样的位置,多玩玩。
」方故炀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安慰常尽,半带调笑似的说道:「倘若做的不好,说不定哪天就下来了。
」常尽深知,他说的轻巧,却心里明白一旦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,就背负了天下的江山社稷,一个王朝和众生的存亡。
可谁知道,这一坐,就是六七十年。
前些日子北国的探子来报,说质子回国之后一切如常,举行了一切从简的登基典礼,如今已为一国之君,有文成武将辅佐,无甚大事,特别是那温长佑为相,倒是处处替淮宵处理得妥帖。
常尽忍了又想叹气的冲动,拍了拍方故炀的肩膀,笑道:「别这么说,我从小就觉得你能做好的。
」他从小就被教导资父事君,曰严与敬,这年岁见长,对方故炀为国君的期望也越大,忠则尽命,应当竭尽全力辅佐。
方故炀笑着不吭声,拢了肩上的袄子,一拉缰绳,挽弓搭箭,也没等身后跟着追的常尽,往林深处追击马鹿去了。
这十多年,对他期望最大的两个人,皆已不在。
裕历一百六十六年,四月初五,春。
柳绿如缲,桃梨次第,一棹春风推动着岁月的轻舟。
太和殿前,白玉石阶之上,文武百官跪下俯首称臣,山呼万岁时,大裕王朝的新一任帝王,裕武帝方故炀登基,择日即位礼,封禅祭天,年号晟钧。
皇宫内铺着几十米长的赤红毯布,门口站着数以万计的侍卫,弓箭铁戟,鼓吹喧阗,乃是正正之旗。
皇城之内,街道之上,百姓齐聚于此,水泄不通,东南西北挤来看新皇登基的老百姓还不少,曲辞还专门派了人维持秩序。
鼓锤敲击,隆隆作响,回荡在天际,像是在向全天下昭示着这新任天子的魄力。
依旧神色漠然的方故炀,今日将乌发梳起,手执那把随身多年的长剑,穿戴着衮冕礼服端坐在正殿御座之上,一身深金绣纹珠带龙袍,眸中带着威严,扫视着眼前的一切。
他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。
君临天下,而身边再无那个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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