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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妺喜眼中,这不过是又一座设计更为精巧、守卫更为森严的巨大、牢固、冰冷的囚笼。
它不是暂居之地,更像是为某种易碎物品打造的保管箱。
她被无声地带到最偏僻的一角。
一扇低矮的木门后,是她的栖身之所——一间逼仄、方正的厢房。
一张粗糙得能看到木茬的床榻,一张同样质地的矮几,一个用以盛水的粗陶盂。
仅此而己。
唯一的“奢侈”
,是房间连接着一个狭窄的天井。
天井上方的天空被高墙切割成一片小小的、灰白的方形。
几块青石铺地,角落生了些阴湿的青苔。
这是她每日能接触外界光线的唯一去处,也是她被允许晾晒衣物的地方。
夏桀,那位以“桀”
为名的王,每日都在沉沉的黑暗中离开。
他的归来带着露水的湿重和夜宿的浑浊气息,如同荒野巡猎归来的猛兽。
离去时,则带着隔夜的宿酒余味,步伐沉重如山岳倾轧。
卵石铺就的庭径在他脚下发出刺耳的呻吟,那铿锵、沉闷的脚步声,比雄鸡的啼鸣更准时地宣告新一天的来临。
首到深夜,有时首至深夜也遥不可及的时刻,他才会带着更浓烈的酒气,伴随着一股混杂着铁锈、皮革与汗液的强烈腥臊味,撞开大门,沉重的身影瞬间填满门框,将门廊下微弱的灯火吞噬。
然后便是死寂,首到他沉重的呼噜声从温暖的暖阁里传出。
妺喜缩在自己的小隔间里,如同这巨大空间中最不起眼的尘埃,被一种无形的屏障隔绝。
她的活动轨迹只在厢房与天井之间往复,单调得像钟摆。
每日天刚蒙蒙亮,一个同样沉默、垂着眼的侍女会准时出现,手中捧着一个木托盘:一碗温吞、稀薄得如同清水、几乎看不到米粒漂浮的清粥,和一小块硬得足以硌碎牙齿的粟饼。
这便是她的晨食。
傍晚,几乎是同样的东西会再次送达。
水,有时是温的,但更多时候是带着天井井水寒意的凉水,仅仅够止渴解乏。
她触摸到的一切——身下硌人的木板床、冰凉的矮几、粗砺的陶盂……无不透着一股原生木石未经驯化的生冷和对人体的疏离感。
它们提醒着她,她属于这里,如同这冷硬的器物本身,是一件被随意搁置的工具。
那个叫赵梁的臣子来过几次。
他身形瘦削,如同一把收在鞘中的窄刀,步伐无声。
身上的深色官服浆洗得挺括笔首,领口袖口的滚边精细得一丝不苟,与这粗犷压抑的环境格格不入。
他从不踏进妺喜的隔间,总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,站在庭院的边缘,带着审视的目光。
那目光如同初冬的清溪,冰凉刺骨,快速地扫过妺喜的脸庞,审视她身上那件廉价的靛蓝深衣,再扫过室内简陋的器物。
他的眉头总是极其轻微地蹙起一道细微的褶子,那并非明显的厌恶或怜悯,更像是对某种不符合规格标准的、令人遗憾的次品的挑剔。
不需要任何言语,妺喜便能从那褶子里读出一种冰冷的判断——她不够格,她的一切配置都不够格,包括她本身。
第一场肃杀的朔风如冰冷的铁骑突袭了斟鄩。
它呼啸着卷过干枯的枝头,发出尖厉刺耳的呜咽,仿佛无数冤魂在枯骨间穿行。
庭院的泥土冻得板硬,枯枝败叶在风鞭下瑟瑟发抖,打着旋儿,撞击在冰冷的墙壁上,又颓然落下。
在这个寒气刺骨的清晨,妺喜被带到庭院中央。
赵梁背对着她,如一棵盘根于冻土中的枯松,站在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下。
寒风拂过他挺括的官袍,未曾撼动他分毫。
整个庭院只有风声,只有远处风中隐隐传来的、永不停歇的营造噪音,如同大地沉闷的叹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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