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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熬煮粗盐的刑台。
“但能换他的。”
少康的声音穿透风声,冷得如同淬冰的匕首,每一个字都像铁钉,狠狠楔入听者的耳朵里。
黑石脸上僵硬的怨毒瞬间凝固,像冰雕般定在那一刻。
篝火旁所有少年磨石的动作彻底停滞,目光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,从少康那张燃烧着鬼火的双眸移向他话语指向的、漆黑如墨的方向。
盐田的腐臭、泥水的腥气、盐碱的呛人苦涩,在少康这句话之后,似乎被某种更庞大的、更恐怖的寂静瞬间抽离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令人窒息、冰冷刺骨的绝望,以及在这绝望底下,一丝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、却又极其顽固的仇恨。
这微弱的恨意并非指向眼前的少康,而是穿透了他那身伤痕累累的皮囊,如同弓弩发射的淬毒铁矢,笔首、精准、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,射向那片黑暗源头——那个掌握着他们所有人“贱命”
的存在。
磨石的声音彻底消失在风声呜咽里。
少康弯下腰。
粗糙开裂的手指不带一丝犹豫地拂开污浊冰冷的泥水,小心翼翼地从泥浆中拾起另一块边缘稍微平整些的青铜碎片。
冰寒刺骨的泥水瞬间侵入掌心最深的那道裂口,带来一阵钻入骨髓的剧痛。
他脸上的肌肉甚至没有一丝抽搐,不发一声,拖着沉重的步伐,沉默地走回他那块冰冷的磨石旁,坐下。
篝火跳跃着,将他那专注研磨的侧脸轮廓投射在泥地上,也将青铜碎片边缘那艰难挣扎、一点点被磨出的、细若游丝般微弱却异常锋锐的寒光,映照出来。
他肩胛骨上那条巨大的旧伤疤,随着研磨手臂的每一次推拉而微微牵动、扭曲、凸起,宛如一条藏匿在腐烂皮肉下的活物毒蛇在无声地蠕行。
远处,黑暗的最深处,又一声鞭响凌厉炸开,紧接着一声苍老到沙哑的、仿佛被榨干了所有生命汁液的惨嚎,凄厉地划破了死寂,久久回荡,如同厉鬼在地狱边缘的哭诉,又被风撕扯得断断续续。
那声音仿佛淬过盐的鞭子,抽打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一盏造型粗陋、遍布锈绿铜锈的青铜酒盏,静静地摆在用泥坯糊成的矮桌上。
盏中,是浑浊得如同泥水的粟米薄酒,油灯微弱的光映照其上,只映出灯柱扭曲的幽暗反光,几乎看不到任何液体本该有的澄澈光泽。
少康的手指,骨节粗大,布满厚茧和愈合后依然狰狞的旧疤,无意识地在冰冷的青铜盏壁上轻轻敲击。
“嗒…嗒…嗒…”
每一次指尖与金属的轻微碰撞,都发出几乎微不可闻、却又沉闷得如同心跳的短促声响。
这节奏规律、刻板,像墓穴中的滴水计时,又像某种通向毁灭的倒计时钟摆在永不止息地摆动。
烛泪堆积在灯盘边缘,如同凝固的血痂。
他抬起眼。
隔着跳跃不安、光线昏黄的油灯火苗,目光穿透微醺的光晕,落在对面坐着的人身上——女艾。
油灯的火光在女艾的脸庞上跳跃、切割,明暗交替,勾勒出极其锐利的轮廓线,阴影落在鼻翼、下颌,仿佛将她本应年轻的脸残忍地剖成了明与暗的两半。
她不再是盐田那个蓬头垢面、仅用一根干草绳束住乱发的卑贱灶下女奴。
身上那件粗麻裙散发着一种陌生的、带着冰冷感的植物根茎焚烧后的熏草气息,极其细微却无比顽固地逸散在狭小窒息的土屋内,像一种不祥的、被打上的烙印,提醒着她的去向。
她的发髻也变了模样,用了半新不旧的靛蓝色粗布条仔细地、一丝不苟地缠绕盘起,一根打磨得分外粗糙、毫无纹理修饰的木簪,像一截沉默的楔子,又像淬毒的长针,牢牢地固定其中,顶端带着不易察觉的锐角。
风从窗棂的破洞钻进,油灯的火苗剧烈地摇曳了一下,拉扯着两人的影子在斑驳土墙上疯狂跳动。
“灶下那个聋哑的灰婆子,”
女艾开口了。
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,如同寒冬冻结至深的河面,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。
没有任何寒暄,没有任何过渡,只有赤裸裸的、裹挟着浓烈血腥气的冰冷情报。
“熬不住‘铁梳’了。”
“铁梳”
,两个字,轻描淡写,却足以让这冰冷的小屋再降几度寒气。
那是寒浇手下鹰侯卫常用的一种刑具,用数根削尖的铁条束紧,反反复复在受刑者的皮肉筋骨上梳刮,一寸寸地剥皮剔肉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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