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韩雪咬了咬唇，一丝血色涌出来，却依然很淡，“我要等三天后。”
她的语气不是冲动，而是有一种拗着到底的平静。
崔大力盯着她，很久没说话。
“你知道另一岸多深吗？”
他忽然道，“深到七条潮里都不见底。
你哥站那个地方，己经算外街，你要真进，得过潮心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她声音低，却清晰。
“你知道潮心是啥？那是雾的脉门。
脉门是活的，它会选谁能过去谁留外头。
不喜欢你的人，它会给你看假街，让你自己迷进去。”
韩雪没回答。
崔大力叹了口气：“三天后，我带你走。
但这三天——你夜里睡觉，得绑上这东西。”
他从桶里摸出一卷烧焦的黑布条，布上嵌着细细的灰白丝，像枯桑皮纺成的。
他撕了一条递给我，也撕了一条递给韩雪，“脖子一圈，脚腕一圈。
睡前绑好，早上自己解。
别嫌难闻——这是桦皮草熏过的，防梦渡。
镇东的苏三姑娘，当年没绑好，被梦带过去，就没回来了。”
“梦渡？”
我皱眉。
“人晚上歇着，魂轻。
另一岸要是记住你，魂就会先走过去。
等你醒，就只剩壳。
你不是没看见过——界碑外头那些桩子下的小布鞋？”
我想起第一次来时，灰灯下立的木桩，粗麻系着烂旧的孩童鞋，顿时脊背发凉。
崔大力见我们都握着布条没动，又补了一句：“睡着的魂最容易走路——布条是拦魂线，一圈圈拦住，雾就摸不进来。”
我们点头，收进怀里。
布条的味道像烂土和火药，粘在鼻腔里的感觉挥之不去。
回到镇上的路，街巷被雪和风嚼得死寂。
偶尔有门户虚掩，透出灯影，一看有人来，就手快地关了门。
快到东牌楼的时候，卖早点的陈老太从暗巷里慢吞吞走出来，提着空竹篮，见着我们，脚步顿了顿，忽然就弯腰，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，稳稳放在地上——正好放在我们三人并排前的雪痕里。
她没有抬头，也没说话，放下就转身回巷。
留在雪地里的铜钱，冷光一闪，像是替人立下的一个界限。
我蹲下看，铜钱半旧，上面是一九三几年的年份，边口被磨得圆滑。
崔大力瞥了它一眼，像知道是怎么回事，却没解释，只说：“走，别动那钱。”
路边的几扇门后，有人轻轻咳一声，又急急压住——整个街都在用一种默契守口如瓶，连古旧的门缝都透着隔离的意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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