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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的话像一根冷硬的钉子,钉在李砚的心里:
“别去桥底下……尤其是夜里。”
那天,她说这句话时,眼神躲闪,却带着一种明显的压抑和惊恐。
那不是单纯的提醒,而像是一道封锁令——阻止他靠近一个她不愿提起的地方。
可人类的好奇心,就像春天疯长的杂草——越是被压、被挡,就越会撩拨心底那团火。
尤其是,这个地方,不仅是他从小就看着长大的寒河桥,更是承载着父亲去世记忆的地方。
自从翻开那个诡异的皮包之后,照片、古铜钱、黑木匣的影像便像蛛网一样缠在他的脑子里,怎么都挥不去。
那枚铜钱的冷意、木匣的心跳、还有照片中模糊的背影……它们像幽灵一样,隔着白日,躲在夜的阴影里,悄悄靠近。
……
那天夜里,寒河镇的风特别大,吹得街头那根木杆上的破铁牌哐哐作响,像旧船上的风铃。
灯火都缩在窗盒里,像怕冷的兽。
窗外的风声透过房梁低声钻进屋子,裹着雪粒打在窗棂。
呼呼的风声里,时不时夹进一种细细的、像人低吟的腔调,听不真切。
李砚蜷坐在床沿,背抵着墙,手心还带着凉意。
他试着看书,可一行字都没进脑子,全被那天碰木匣的感觉取代——那种冷不是冬天的冷,而是深河水里的冷。
它会先攀上你的皮肤,然后钻进骨头,再爬上颈椎,让人忍出一身湿冷的汗。
母亲早早地回了屋,把门关得紧紧的。
炕屋里隐约亮着光,但那光透出来的温度,却丝毫驱不散夜色的阴寒。
外面偶尔传来雪被踩碎的闷响,像有人在夜道上走着,可那脚步声总是只响三两下,就被风声吞没,没有去向。
……
李砚盯着窗,不知过了多久,忽然听见——
“笃……笃……”
像谁用指关节轻轻叩玻璃,两声,间隔极短。
他顿时僵首,脊背一阵发凉。
心里第一个念头,是想到白天木匣的那一声“笃”
。
呼吸开始变轻,耳边竟像被包进棉花——只剩下心跳,怦,怦,压得耳膜发涨。
他缓缓走到窗前,伸手拨开一角窗帘。
寒河桥方向,被风雪模糊了边界。
朦胧中,那条横跨暗河的轮廓如同一根沉沉卧龙,黑色的骨架上覆满厚雪,桥墩在夜色里像两根狰狞的獠牙,扎进结冰的河面。
可就是在那桥的下方——厚冰覆盖的暗河深处,透出一抹极不真实的光。
淡淡的黄光,柔和得像油灯,却被包在冰和水之下,不随风摇曳。
它不明亮,反而带着一点黯淡,像是灯芯将尽的火苗……可即便隔着几十米的距离,李砚依旧一眼就看见了。
他越看,眉心越皱。
这光的位置……太深了——冰层和水底之间,像是压在河床上。
黑暗里,静得像不属于这个世界。
一瞬间,他想起小时候跟着父亲去祭河的情景。
寒河镇有一桩古老的风俗——每年冬至,有人会点纸灯、折纸人,放进河里,让它们漂远,说是送给“河里住的亲人”
,别让他们饿了、冷了。
那时父亲笑过,说这只是骗人的噱头,可母亲却总是脸色很沉,不许他多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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