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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由检没有用皇后的尊称，而是唤了她的名字，声音低沉而沙哑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脆弱，“朕……心里很累。”
周皇后心中一颤，反手握住了皇帝的手，柔声道：“皇上是天下之主，肩担山河之重，自然是辛苦的。
臣妾无能，不能为皇上分忧国事，只能在这后宫之中，尽力为皇上打理好内廷，让皇上少些烦心。”
朱由检摇了摇头，目光投向跳跃的烛火，眼神有些空洞：“不只是国事繁重……玉凤，你不知道，朕面对的，是一个怎样的烂摊子。”
他顿了顿，似乎在斟酌词语，又似乎只是情感的自然流露，“辽东战事吃紧，将士缺饷少粮；陕西大旱，百姓易子而食；国库……国库里只剩下不到十万两银子，连官员的俸禄都快发不出了……”
他每说一句，周皇后的脸色就白上一分。
她虽深处后宫，但也从父兄和宫人隐约的议论中知道国事艰难，却没想到，竟然艰难到了如此地步！
十万两存银？这对于一个庞大的帝国而言，简首是不可思议的窘迫。
“这……怎会如此？”
她喃喃道，握着皇帝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。
“还有那些大臣，”
朱由检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压抑的愤懑和深深的无奈，“表面上恭顺，背地里却各有心思，党同伐异，空话连篇。
朕想做事，却处处掣肘，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，挣扎不得。”
他没有提及魏忠贤今日的试探，那只会让皇后更加担忧。
他转过头，看向周皇后，眼中流露出一种近乎迷茫的神色，这是他在朝臣和太监面前绝不会显露的：“玉凤，有时候朕甚至会觉得……害怕。
害怕这江山，会不会真的就……亡在朕的手里。”
“皇上！”
周皇后惊呼出声，连忙伸手想要捂住他的嘴，却又觉得不合礼数，手僵在半空，眼中己泛起泪光，“皇上慎言！
您是真龙天子，受命于天，定能扫除奸佞，中兴大明的！
切不可有此灰心之念！”
看着她焦急而真挚的神情，朱由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
他知道，这番话若是被外人听去，便是动摇国本的大罪，但在此刻，他需要宣泄，需要让这个世界上最可能理解他处境的人，知道他的真实感受。
“朕知道，这话不该说。”
朱由检深吸一口气，将眼中那丝迷茫强行压下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逐渐坚定的光芒，“但正因如此，朕才更不能倒下。
这大明，是朱家的江山，也是天下万民的江山。
朕既坐在了这个位置上，就没有退缩的道理。”
他紧紧握着周皇后的手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：“玉凤，朕需要你。
在这深宫之内，朕能完全信任的人不多，你是朕的结发妻子，是朕最亲近的人。
前朝风雨，朕独自去扛，但这后宫，朕希望你能帮朕稳住。
节俭用度，约束宫人，更要……替朕留心，哪些人是可靠的，哪些人是别有用心。”
周皇后听着皇帝这番推心置腹的话，看着他眼中那混合着脆弱与决绝的复杂光芒，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激动。
她从未见过皇帝如此模样，如此真实，如此依赖她。
她意识到，皇帝召她来，不仅仅是倾诉疲惫，更是要将守护后方的重任托付于她。
她站起身，整理了一下衣襟，然后郑重地跪倒在朱由检面前，仰起头，清澈的目光中充满了坚定：“皇上放心！
臣妾虽是一介女流，不懂军国大事，但既为皇后，便知母仪天下、辅佐君王的职责。
臣妾在此立誓，定当恪尽本分，勤俭持宫，约束内外，绝不让后宫之事烦扰圣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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